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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九十五章舍我其谁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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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时人多迷信,哪怕是贵为皇族也不例外,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霹雳一响,大殿里的宫女、宦官们全都吓得惊叫了起来,跪倒在灵前的几位皇子也都有些个惊慌失措,最不济的纪王李慎甚至吓得抱着头趴在地上,尖声高叫着:“不是我,不是我。  ”,甚至于李世民本人也面色惨白如纸,茫然地看着供桌上抖动不已的李治之灵位,口中呢喃着旁人听不见的话语。

    “稚奴,是尔显灵了么?太好了,快告诉哥哥是何人害了尔,哥哥这就为你报仇!”别人都惊慌失措,可李愔倒好,尽管同样是脸色白,身体颤,却兀自不管不顾地放开嗓子吼了起来,面容扭曲得狰狞至极。

    靠,老六这厮还真是惟恐天下不乱啊,娘的,搞个甚妖蛾子?李贞前世那会儿可是生在红旗下,长在新中国,所受的教育全是无神论之类的东东,素来不信啥子鬼神之类的玩意儿,虽说莫名其妙地被整回了大唐,又曾遇上袁天罡这么个半仙,然则对于那些个神神道道的玩意儿还是不信的成分居多,尤其是这么声霹雳,在李贞看来不过是凑巧天要下雨罢了,哪会真的是啥子李治显灵了,当然了,知晓归知晓,李贞自是不会出言去点破的,只不过心里头对于李愔此番如此做作的演出之用意却起了疑心——太子李治之死必有蹊跷,这一条谁都清楚,可究竟是不是被暗算,却无人敢当众下此定论,无他,老爷子不话,谁又有哪个胆子瞎议论,可李愔在这个当口将盖子揭开了,那自然就得去查了,这一查之下,朝堂只怕就要大乱了,这般乱将下来,谁又能从中得到好处呢?

    谁害了李治眼下还是个谜,毫无疑问,魏王李泰那头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,这道理很简单,李治死前正在对魏王一系的人马穷追猛打,李治这么一死,所有的追查全都停了下来,时移世易,不少证据都已在大乱中被掩盖过去了,没人主持大局的情况下,相州军粮案也就此成了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了,只不过问题却绝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,也不能排除吴王李恪嫁祸于李恪的可能性,甚至李愔也有贼喊捉贼的嫌疑——太子死了,东宫虚悬,自然得重新整出个太子来,然则,无论是论德论能,还是论嫡庶,李愔都毫无入主东宫的可能性,他若是想进东宫,除非其他皇子全都玩完了,否则的话,就凭其在当初侯君集造反之际的行径,便绝无一丝入主东宫的可能性,若是能借着李治的死,将哥几个全都拉下马,那他李愔未必就没有青云直上的机会,从这点上来说,李愔也有着整死李治的动机,当然了,他也有这个实力——别看当初李愔将其在朝中的大臣交给了李贞,可李愔却没有将手中的暗底势力也交出来,就凭其手下那帮子高手和在朝野间多年的布置,玩个下毒啥的,还是能办得到的。

    查是必然要查的,无论于公于私,李贞都不想放过害死了李治的凶手,这道理自然是再明了不过的了——能在为李治报仇的同时,大大地打击一下吴、魏双王的势力,就算不能彻底整垮这两家伙,可扒下这两小子的一层皮却还是能轻松办到的,又何乐而不为呢?实际上,就算李愔不揭开盖子,李贞也会想方设法将盖子撬开,而今,既然有李愔开了这么个头,不趁机而上,那也就太对不起这等天赐之良机了,但见李贞“噌”地便站了起来,一把揪住李愔的胸衣,生生将其提了起来,红着眼,怒吼道:“尔说甚子?是谁害死了稚奴,快说,快说!”

    可怜的李愔虽也是膀大腰圆之辈,就身量而言并不在李贞之下,可却哪有李贞那等天生神力,被李贞这么一提将起来,登时就险些翻了白眼,哪还说得出话来,一张脸憋得跟猴子屁股似地通红,边上原本正惊慌失措的李泰、李恪见这哥俩个闹起来了,忙不迭地也站将出来,假意地劝说着,以摆脱内心的恐慌。

    “八弟,尔这是做甚,父皇面前休得放肆,还不赶紧放开尔六哥!”李泰站将起来,板着脸,做出大哥大的派头,跺着脚,嚷了开来。

    “八弟,切莫冲动,都是自家兄弟,不可伤了和气,快松手,父皇看着呢。”李恪一见闹起来了,紧赶着便站了起来,凑上前去,拉住了李贞的手,假模假样地劝着,可手上却压根儿没使劲,也就是玩虚的罢了。

    “别打,别打啦,要打出人命啦。”胆子最小的纪王李慎本就被刚才那声霹雳吓得尿了裤子,这会儿不知所措地趴在地上,口中却可着劲地瞎嚷嚷了起来。

    一起子宦官们本正被吓得四下乱窜,一见几位皇子闹上了,全都吓傻了眼,再一看是李贞出的手,更是没人敢上去拉架,大殿中立马乱得不成样子,尽是几位皇子瞎嚷嚷的声音,气得李世民火冒三丈,一张脸铁青得吓人——李世民何许人也,如何会不知道李治之死别有蹊跷,也不是不想查,实际上他已经在查了,只不过是暗查罢了,只因着李治之死不单与朝局稳定有关,更因着此事牵扯到面前的这几个儿子——身为父亲,李世民已经杀了老五李佑,如今又死了老九李治,再加上废太子李承乾如今也是病重卧床不起,眼看着也要命归西天,李世民实是心力憔悴,再也不想失去其余的儿子了,此番叫这帮儿子们回京,固然有重新立储的意思,其实又何尝不是想着能跟儿子们好生团聚一下,至于暗查此案,其用意自然也不是要再杀几个儿子,只是想心里头有数,在立储之前,先行将凶犯借故废了也就是了,却没想到前几日没事,李贞一回来,大家伙竟然就这么闹开了,如今遮羞布既然已经被扯破,再想盖上怕是难了,还真是令李世民气急攻心的。

    站一旁的柳东河显然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闹成这样,此时见李世民面色铁青,大有爆之迹象,忙不迭地领着几名小宦官便要冲上前去劝架,却没想到李世民突地吼道:“别管他们,打,接着打,打死好了!”

    李贞耳朵尖着呢,别看此时单手提着李愔,其实注意力全都放在李世民的身上,一听到李世民愤怒的吼声,立马放开了快被提溜得晕将过去的李愔,几个大步走到李世民面前,一头跪倒在地,淌着泪,哽咽地说道:“父皇,稚奴是如何去的?儿臣心里头难受啊,父皇,若是有人害了稚奴,儿臣定要为稚奴报此血仇!”

    李贞这么一表态,其他哥几个都是心思灵动之辈,自然也不甘落后,齐刷刷地便都抢上前去,七嘴八舌地要求李世民主持公道,人人都嚷着要为李治报仇,那等热乎劲,还真有点儿兄弟情深的样子,足以感动满天下不知内情的人们,不过么,对于李世民来说却宛若吃了只苍蝇般难受,无他,李世民虽暂时还没查出是谁动的手脚,可却清楚地知道背后的主谋一准就在这几个儿子中间,这会儿听着一起子儿子们那义正词严的嚷声,气得李世民险险些就此昏厥过去,原本铁青的脸色如今已是煞白一片,怒视着这群儿子们,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陛下。”柳东河一见李世民浑身直哆嗦,登时大惊失色地跑上前来,出手打算扶住李世民的身子,却不料李世民恨恨地一甩袖子,将柳东河甩到了一旁,愤怒地环视了一下跪倒在身前的儿子们,一摔大袖子,也不管殿外正大雨瓢泼,大踏步便往殿外行去,柳东河见状,忙不迭地领着一起子小宦官、宫女们,打着伞便追了出去,空旷的大殿里就只剩下这哥几个还跪在那儿。

    得,老爷子是走了,可没个旨意,大家伙谁也走不得,一起子皇子们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殿里头,各自寻了个自以为舒适的地儿坐了下来,谁也不跟谁打招呼,全都是一副认真为李治守灵的样子。

    殿外的雨越下越大,不时地电闪雷鸣,这便使得原本就阴森的大殿中,更多了几分的鬼气,别的皇子倒好,虽说心里头也是怕怕的,可毕竟胆气较状,再说了,谁也不愿在其他兄弟面前露了怯,也就这么强撑着罢了,可李慎却不行了,他一向就胆子小,挂个风、打个雷之类的都能令其惊慌一场,这会儿不但雷声滚滚,还是身处灵堂之上,立马就撑不住了,一声巨雷响过之后,险些精神崩溃的李慎紧赶着便连滚带爬地凑到了李贞的身边,颤着音道:“八哥,小、小弟,这,这心、心里头慌、慌得、得紧,紧啊。”

    对于这个小了自己三岁的老十,李贞接触得并不多,平日里也无甚交往,只不过是逢年过节拜会一下罢了,不过倒是知道这家伙天生胆小怕事,此时见其吓成这副德性,心里头还真是一阵的好笑,刚想着出言安慰几句,却见坐斜对面的魏王李泰阴恻恻地冒了一句:“十弟,尔紧张个甚子,嗯?没做亏心事,哪怕半夜鬼敲门?”

    李泰虽没明指是啥亏心事,可大家伙都不是傻子,自是听得出李泰暗指太子之死与李慎有关,李恪巴扎了下眼,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李贞,却并没有开口说话;李愔则瞪大了眼,宛若现新大6一般地盯着李慎在看,那架势宛若要将李慎一眼看穿的样子。眼瞅着大家伙来意不善,李慎可是急了,带着哭腔地嚷道:“四哥,你瞎说,我没有,我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有个啥?嗯?说清楚了。”这回轮到李愔粗声粗气地喝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,我,我就没有害九哥,是你们害死了九哥,反怪起了某来,你,你们……”李慎被李愔这么一吓,立马哭了起来,抽泣地反驳道。

    “放屁,尔说谁呢?”

    “扯淡,敢做不敢当么?”

    李慎话音刚落,李泰与李愔几乎同时出言呵斥了起来,登时就将李慎吓得大哭不止,边哭边拉住李贞的手,求着道:“八哥,真不是小弟做的,您要相信小弟啊。”

    他娘的,老四、老六这哥俩个一唱一和地搞个啥妖蛾子?李贞冷眼旁观了一阵,见味道有些子不对头,不由地皱起了眉头,却并没有什么表示,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李慎的肩头,表示一下安慰之意。

    “唉……”李恪突地悠长地叹息了一声,摇了摇头道:“想当初,我等兄弟济济一堂,而今却……,唉,真是令人扼腕啊,何人如此之狼心狗肺,贼胆包天,竟敢冒此大不韪行此等之恶事,天在看着呢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,他奶奶的,要是让老子查出是谁干的,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!”李恪话音刚落,李愔有意无意地瞟了李贞一眼,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切,六弟这话说得好啊,不过么,只怕你不是人家的对手哟,嘿嘿……”懒洋洋地坐着的李泰瞄了李贞一眼,阴阴地哼了一声,接着便冷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哈,妈的,这群混球果然有所勾搭,娘的,这帮小子看样子都打算冲着老子来了!李贞心中一动,已然瞧破了些蹊跷——此番东宫之争中,最有力的除了李泰这个嫡子之外,也就属李贞自己了,而李泰那头因着相州军粮案还没审清之故,刘洎尚在停职中,实力已是大损,再者无论军功、政绩都远不及李贞来得耀眼,眼下的局势已是李贞一马当先了,诸皇子要想入主东宫,自然而然地便会将苗头对准领先者,此乃必然之事,却也无甚可言之处。

    多说无益,此等时分压根儿就没必要跟哥几个去吵闹,李贞只是冷然一笑,懒得去理会一帮子哥哥们的指桑骂槐,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,不过么,心里头的弦却是因此而绷紧了许多,暗中寻思着该如何应对三家的围攻。

    哥几个见李贞不搭腔,叨咕了几句,也就无趣地停了下来,各自默默地盘坐着,等候着圣旨的到来,却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,都快到亥时了,才见柳东河打着伞,领着几名小宦官从殿外匆忙而入,看那架势就像是来宣旨的,大家伙立马来了精神,全都坐直了身子,企盼地看着柳东河,就指望着柳东河能宣布出宫回家的令谕了。

    “圣上口谕。”柳东河环视了坐在蒲团上的一起子皇子们,拖腔拖调地喝了一声,待得诸皇子各自跪好之后,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:“圣上宣越王李贞甘露殿觐见!”

    “儿臣遵旨。”李贞没想到会有这么道旨意,登时便愣住了,直到柳东河轻咳了一声,这才紧赶着叩头谢了恩。

    一见李贞起身要往外走,一班皇子们全都急了眼,各自对视了一番之后,李泰最先忍不住了,霍然站了起来道:“柳公公且慢,父皇可曾有旁的令谕么?”

    柳东河自然听得懂李泰问的是什么,不过却也没多说些什么,只是摇了摇头道:“老奴不清楚,或许陛下另有其他安排,且容老奴再去问问。”

    “哼!”李泰冷哼了一声,一肚子气脑地扭过了头去,面色铁青地生起了闷气来,其他哥几个见李泰吃了憋,也自无趣得很,自是不会再上前去啰噪,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李贞大步行出了两仪殿。

    “父皇,儿臣不孝,让您生气了,是儿臣的不是。”刚走进甘露殿的书房中,李贞一眼就瞅见李世民面色黯淡地端坐在胡床上,低垂着头,一副伤心的样子,忙不迭地便抢上前去,一头跪倒在地,请起罪来。

    “罢了,平身罢。”李世民满是倦意地虚抬了下手,淡淡地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谢父皇。”李贞告了谢,起了身,却不问李世民宣召的用意,只是默默地低头站在了一旁。

    李世民神色复杂地扫了李贞一眼,长出了口气道:“贞儿,西域之事办得甚好,朕甚是欣慰。”

    “全仗父皇宏恩,三军将士用命,儿臣不敢自承其功。”李贞没想到老爷子突然又说起了西域的事情,忙不迭地便出言逊谢了一番。

    “嗯,在朕面前用不着如此小心,此等奇功便是朕亲自去了,最多也就是如此之景象罢了,尔之功天下皆知,过谦则虚矣!”李世民挥了下袖子,一言便定了论调。

    “父皇过誉了。”李贞见状,也没敢再多说些什么,只是诺诺地拱手回了一句。

    还没等李贞转过弯来,李世民突然间改变了话题:“陇州一案是何由来?”

    关于陇州一案,李贞早在三天前便已急报给了李世民,内里早已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述说了一番,此时听得李世民问起此事,虽有些子奇怪,却也并不慌乱,不慌不忙地躬了下身子,条理清晰地将陇州一案介绍了一番,丝毫不曾有添油加醋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嗯,朕心里有数了。”李世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,漫应了一声,突地眼中精光一闪,冒出了一句令李贞大吃一惊的话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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