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、chapter·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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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条宗近曾十分不解,为什么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锻造出的美丽太刀化作付丧神后,会如此阴郁偏执。我无法回应他的期待,日复一日沉默着,他却从未气馁,他试图教我学会做‘人’,而不是一把冷冰冰的武器。

    他说,我是他最佳的作品,他的手掌覆盖在我的胸口处,说那跳动着的叫做‘心’。

    “知晓爱吗?那是世界上最美丽之物。”他对我这句话的时候,正是秋末冬初,院子里的枯叶铺了一地,踩在上面嘎吱作响。我与他在院中散步,他笑得温和,像是我记忆中的父亲。

    他已经很少锻刀了,仿佛让我现世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心力,我甚至觉得他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悉心教导,说真的,我感觉他非常可笑,但可笑之余却又觉得可悲。

    但可悲的是我。

    时至今日,我已学会了什么是爱,但三条宗近已经看不到了。鹤丸国永躺在我身侧,陷入黑甜的梦境之中,他刚刚一直在哭,在睁眼的时候,可以看到微红的眼眶,他哭着,然后将牙齿狠狠咬合,在我的肩上留下印记。

    可这时他却睡着,安静乖巧,不像是平日的他。我说过,鹤丸比我要强,他知晓自己想要什么,能够得到什么,他坠入黑暗,心中却满是光明。

    房间内一片狼藉,我的衣物还有他的,都变成了无法再披在身上的破布。薄被只遮住了他的上半身,我可以想象到被子的下面是什么景象。我与他合为一体,他的体内温暖且柔软,不像是付丧神,反倒像是人类。

    我甚至舍不得离开。

    “鹤啊,心悦于你。”

    他的额发被汗水打湿,软软地搭在额前,我在其上印下一吻,权作情至深处了。

    还未到天明,我洗了澡,披上新的外衣踱步至院中——是满月呢,今日。

    人都说三日月才是最美,我却偏爱满月,想必辉夜姬也如同满月一样让人向往。无论如何,三日月总是残缺的,残缺之物,又有谁会一直喜爱着呢?

    有人递来茶盏,是审神者,他的指尖有着不甚明显的伤痕,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。

    “主上也来赏月吗?”我接过茶盏,手掌紧紧贴着杯壁用以取暖。白天我们之间的紧张气氛已经消失不见,现在双方都十分平和,也是意料之中。

    “只是失眠而已。”他弯唇道。

    我们相视一笑,至于其中涵义就是心照不宣了。

    “三日月,他们会恨我吗?”

    审神者很少有如此踌躇的时候,他一直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,即使是人情世故也完全不在话下。我感受到了他的迷茫,却突然忍不住笑出声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笑什么?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请主上勿怪啊。”我抬袖掩了自己的下唇,遮住了极为明显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不会恨的。”我答道:“请您安心。”

    刀剑们即使十分单纯,却不愚蠢,时之政府也好,大部分审神者也好,都将刀剑们当成工具,而我们的审神者,却真将刀剑付丧神们当成自己的亲人。

    你真诚以待,我便全心全意予以报答。

    “主上,以我天下五剑之名。”我后退半步,将杯中清茶饮尽,旋即对他躬身一礼:“惟愿您武运昌隆。”

    但愿到最后,我们还能再次相聚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我开始频繁出入审神者的书房,清晨进入,傍晚出来。而其余同僚们被分配了极为繁重的任务,他们疯狂出阵,疯狂开辟新的合战场,疯狂变强。

    审神者毫不吝惜自己的钱财,每振刀剑都被配备了御守,即使碎刀也会被救回来。审神者的神色越发阴郁,即使有的付丧神对如今的状态不解且不满,也无法再说些什么,因为从现实意义上来讲,审神者对刀剑拥有绝对的处置权。

    他们都觉得,审神者变得让他们惧怕,而我,也变得让他们陌生。

    “他想做什么,你又想做什么?”

    刚刚来到本丸不久的大般若长光如此质问。

    他是个相当洒脱的家伙,我从未听过这种质问的语气,从前也没有。

    “你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呢?”

    我的脸色也不是很好,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这会儿我给旧友倒了清酒,含笑示意他饮下。

    他饮了酒,神色略显颓然:“我仍旧看不透你,三日月殿下。”

    他说再次从沉眠中苏醒后,见到故友十分开心,他说比起从前,更喜欢现在的我。

    “您的笑容让我觉得,'啊真是太好了'。”他像是在回忆什么,语气颇为感慨:“可是现在,您即使是笑着,我也觉得好像看到的是最初的三日月。”

    那时我的我不会笑,冷锐得像是一把真正的凶刃,即使我的本体一直被束之高阁,从未沾染过鲜血。遇到的付丧神们并不太敢同我说笑,因为他们害怕。

    真是可笑。

    “等待片刻吧,大般若长光。”我也同样饮了杯中美酒,喟叹出声道:“即使是被乌云遮盖,月华仍会现于世间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我记住您这句话了。”

    他沉吟片刻,方才释然一笑,道:“如果还会分开的话,希望下次再与您重逢的时候,您会露出最真切的笑容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。”

    他夺走了我的酒壶:“般若汤饮多了,会变成害物的。”

    我便也再次将酒壶夺了回来,以手臂遮挡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,不会再让你得逞了,大般若。”明月当空,我径自将壶中的清酒倾入口中,酒液连成一线,有些许顺着脖颈没入衣领之中。

    嘛……也算是难得的放纵,昔年高台院说,我自负且狂傲,只是隐藏得好而已。如今干脆撕掉那层伪装的皮,且笑且歌罢。

    “五月细雨露还戾,且寄吾名杜鹃翼。”

    “翩然上云霄。”

    我轻敲膝盖,小声哼唱,大般若的笑容渐收,道:“这可不是妙语。”

    “倒是好听么。”我答。

    他轻叹出声。

    “您是醉了吗?”

    也许吧。

    恍惚间看到了血色在我眼前铺陈开来,一地的断剑,一地的尸体。

    '我与您一同对敌'。

    那时我的这样说,可他听不到。

    足利义辉,让我拥有唯一一次战斗经验的剑豪将军,在辞世之前,题下了这句和歌。

    犹如五月之雨。

    “大般若啊。”我起身返回部屋,语气十分闲适,似是带着几分醉意。

    “五月快要到来了。”

    那么今年的雨,又会不会是红色的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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